一档通灵节目死了人，制片方自然是要借机大力宣传的，好像没人因为一条年轻生命的陨落而担心叹惋，甚至特意为此架起摄像机跑到每一位入围的通灵者的房间里像模像样地摆出哀痛的表情做了期拍摄花絮。
当主持人带着摄影师敲开两兄弟的房门的时候，Sam强按住他的胃以抑制自己对这个唯利是图的团体破口大骂的冲动，Dean的脸色也不太好，这让Sam的抵触情绪更强烈了。
“Sam Hunter 和Dean Hunter，一对兄弟，”主持人对着镜头念起开场白，“在海选和初赛时的出色表现让人印象深刻，就像我们都知道的那样，Sam就是Ellis死亡的第一见证人，他运用自己的超自然力量找到了我们藏匿于鱼群之中的志愿者，却没有机会像其他成功的参赛者那样欢呼庆祝。”
Sam在被叫到名字的时候条件反射地握紧了桌下的拳头，坐在他身旁的Dean目不斜视，不动声色地用小拇指一下一下轻轻抚摸着弟弟的手背，Sam反手，把Dean的手握进了手心里。Dean的手比Sam的小一些，被宽大的手掌包裹住之后便老实地没再动作。
“Dean，你对Ellis的不幸有什么看法？”主持人依然是那样有些玩味的表情，把话筒伸到Dean面前安静地等着。
“Ellis……”Dean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怒火，沉思半晌，微微皱起眉头，“耶和华是上帝……我猜做出这事的人，跟上帝的关系可不太好。”
闻言，主持人皮笑肉不笑地发出“嗤嗤”的声音，很快又像是意识到了镜头根本没有扫到自己，便恢复了那副鄙夷嘲讽的神态，转向Sam：“Sam，你呢？”
“我的看法就是你们应该留给死者足够的尊重。”Sam黑着脸，感觉Dean在桌下踩了自己一脚。
“我以为你会说点儿别的，像你在海选那会儿说过的，讨厌生命败给死亡的感觉之类的，那话听着可真玄乎，让你的人气一路飙升呢。”
“我知道你一向是这样对待参赛选手的，去年的节目我看过，”Dean打断了主持人，“Gale？是这么称呼的吧？可能你觉得这样用恶劣的态度对待我们会提升收视率或者让你自己更出名，但我必须要说，你对我弟弟的举止烂透了，无礼至极，我不管这是工作需要还是什么其他该死的原因，如果你继续用这种半死不活的语气跟他说话，我就揍烂你这张娘炮的小白脸。”
“Dean！”Sam压住Dean正准备抬起来示威的拳头，也压住了自己即将喷薄而出的喜悦和骄傲，继而转头望向Gale：“你说话的方式和态度确实该改改，现在，请你们离开吧，我和我哥哥还有别的事要做，走好。”
“我们可能要找赛场周围的汽车旅馆住了，”Dean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一口气喝了一半，“你猜他们会用什么理由把我们从参赛队里踢出去？”
“猜错了埋在红薯地里的土豆之类的吧，”Sam坐在床上，心不在焉地回答，“我们要抓紧时间了，就今晚吧？”
“你说在酒店大门口画恶魔陷阱那事？”
“对。”
“我还是觉得大庭广众之下抓恶魔不是什么明智之举，让整个酒店的人都知道恶魔在四处乱窜，还能随时霸占他们的身体，”Dean瞪大眼睛摇了摇头，“尼斯湖水怪可是只用了一张假照片就引起社会恐慌了。”
两人陷入沉默，他们本计划着先行观察一段时间以圈定可能的范围，奈何在一个通灵节目组里，行为怪异值得怀疑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被通灵者叫来的鬼魂，巫师，或者别的什么全部混在人群里，兄弟二人想在这群人中找出恶魔无异于大海捞针。
“或许……我们可以直接借节目环节之便？”Sam说，“按以往的套路，第三场比赛应该是去发生过灵异事件的房间，由饱受折磨的房主带着参赛者在房间里兜兜转转……”
“然后找到他们留在了房子里的亲人的灵魂，并无恶意只是想留在亲人身边，”Dean自然地接话，“很煽情，但观众就是吃这套。”
“节目组应该已经联系好志愿者了，如果我们能提前拿到资料……”Sam没再说下去，Dean和他对视一阵，了然地长舒了一口气，仰头倒在了床上：“好了！我要好好补一觉了，别吵我知道吗？鬼知道我们还能在这种没有异味干净整洁的酒店睡多久。”
反复确认过哥哥真的睡着之后，Sam小心翼翼地取出藏在包里的情书，轻手轻脚地继续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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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这么说会不会吓到你，但我想说，我真的爱上你了。我们总在经历各种各样的冒险，猎杀怪物，拯救人类，每次都搏上自己的性命，人类的生命很脆弱，随时会死，随时会失去身边挚爱，这几率在我们身上比在别人身上要大的多。
我们一起经历了各种生死离别，但你知道吗？其实我很怕死，陷入危险的次数越多就越怕，我不想离开你哪怕一分一秒，如果死掉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在地狱里的那段时间想明白了这件事，原来对你的思念永远比那对混蛋天使兄弟的折磨让我更疼，我哭着喊你的名字，但除了恶魔的嘲笑声之外得不到任何回应，可笑的是，即使意识一片模糊，我也像个吃醋的高中生一样，时不时想，曾在地狱里度过四十年的你，会不会也这样想我，你总把那段日子轻描淡写地带过，起初我以为你是怕我担心，但当我也轻描淡写地对你说出自己的经历时我才想，除了这点，你是不是也有和我一样难以启齿的原因。
我总是拼了命把你从死亡边缘拉回来，哪怕你变成恶魔，哪怕你让我别再找你，我也要把你救回来，把你留在我身边。你一定会痛骂我的自私，我承认，我承认我很自私，我对你的占有欲和依赖让我像个丧心病狂的疯子，这份疯狂刻进了我的骨头里，让我即使弄丢了灵魂也要大摇大摆地闯进你安稳平淡的生活，把你从妻儿身边抢过来，我真是个混蛋，原来人们说的“爱他就祝他幸福”是假的，的确，我爱你，我希望你幸福，但你的幸福应该是我给的，而不是别人。
同样的，我的幸福也是你给的，每每你为我出头，不论当时的我心情有多糟糕，都会在一瞬间明朗起来，随便你说我是在撒娇，说我幼稚还是什么都好，我就是喜欢你把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喜欢你为我把全世界都踩在脚底下的魄力。以前的我多傻啊，只会用叛逆来吸引你的注意，看到你为了我火冒三丈的样子内心深处才会觉得安稳，这混账毛病已经改了大半了，我总是不由自主地说出那些伤人的话，每次说完你都会和我吵架然后原谅我，和你吵架之后我总会躲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满是悔意地想象有一天你对我失望透顶继而离开的场景，那感觉太可怕了。我会好好做你的Sam，听你的话，求你，不论发生什么也别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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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m眼眶有些酸涩，盯着自己语无伦次的情书，把最后一句话划掉了，他又想起了那个梦，想起了梦里的自己瘆人的黄眼睛，半晌，艰难地加上了一句话：“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厌烦我到无法拯救的地步了，请离开我吧，我不想让你越来越讨厌我，至少放你离开能挽救我在你心里仅存的那点美好形象。”
Charlie在晚饭之前就把志愿者的资料发进Sam的邮箱里了，顺便还留了一句话：“太没挑战性了！我都快睡着了，Sam！这事你明明能自己做！”
被抱怨了的Sam毫无悔意地坐在电脑桌前，Dean自觉地凑了过来，软趴趴地贴在他背上，把整个人的重量都压下来，呼吸还带着酒气：“快看看！”
Sam觉得自己被Dean身上散发的酒味熏晕了，僵硬地指挥着手指打开了文件。
“Betty，28岁，单身，独居，在一家小公司做策划，生活很拘谨，父母跟着她哥哥去国外养老了，亲戚只剩下了养老院的不常见面的外公和外婆，她在最近一个月总是听到房间里有异响，有时是听到客厅里有小孩子跑步的声音，有时一觉起来会看到客房的东西出现在厨房里，最让她毛骨悚然的是，她曾在睡觉时感觉到有人拉扯她的手臂。”
“嗯。”Dean把下巴垫在Sam的头顶上，胳膊架在他肩膀上，时不时发出点声音表示自己在听。
Sam坐的笔直，清了清嗓子继续念：“他祖母叫Cathy，是个护士，五年前在医院死于哮喘病，祖父叫Devin，是名医生，死于脑溢血，死亡地点就是她现在住的这栋房子，之后这房子便由她继承了，从资料上看，这位Betty可算不上什么幸运儿，日子一直过得紧巴巴的，和父母关系一定不好，因为他们把全部财产都留给了儿子，女儿则被丢在拮据的祖父祖母家里。”
“你猜这位Devin会不会被通灵者们发现？”节目套路总是这样的，参赛选手念叨着志愿者过世亲人的事情，让对方哭的稀里哗啦，说不清是治愈还是残忍，Dean把手放在Sam头上，十指漫不经心地穿梭，摆弄着弟弟微卷的头发，“还有呢？”
“Charlie说她顺便查了一下Betty的浏览记录和社交账号，发现了点有意思的事儿，”Sam抓住Dean不自觉胡乱挑逗的手，转过来看着他，脸上带着微笑，语气平淡的快拉成一条线了，“她是你的迷妹，手机壁纸都换成你的照片了。”
“哦？长得太帅了招人喜欢又不是我的错，别摆着那张bitch face看着我，”Dean把手抽出来，挑了挑眉毛，“像只争宠失败的金毛狗似的。”
Sam早习惯了Dean没正形的样子，摇了摇头没答。
“你也可以把手机壁纸换成我的照片，你想要什么姿势什么造型我摆好了让你拍，”Dean的手越过Sam的肩膀扣上了他面前的笔记本电脑，“来吧来吧，现在就拍，我受不了你身上散发出来的委屈气了，熏死人了。”说罢顿了顿，嘴角微扬，补了一句：“拍Luo*照也行。”
Sam自然是没给Dean拍Luo*照，Dean也没再提，有关“Luo*照”的小插曲就像被吹散的蒲公英，随着春风飘啊飘地散去，然后在Sam心里某处不起眼的，松松软软的角落里扎了根。
TBC.